白弯弯依旧跪着，窗外天色渐渐阴沉下来。
隆隆几声雷音，随后是倏然而至的漫漫黑云。
这场暴雨迫在眉睫，却又久等不来。
没有雨，只有风。
屋内，白弯弯的声音丝毫没有被雷声盖过，虽然跪着，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卑微，一言一语，分外真诚。
“奴婢还明白，做人可以忍让，却不能退缩；可以宽容，却不能怯懦；可以饶恕，却不能没有原则；可以真诚，却不能天真；可以厚道，却不能笨拙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即便今日，奴婢依旧认为，朝月没有错，她不该死。奴婢救不了她，但是太后可以。”
太后眉梢微挑，“你是在教哀家做人？”
“奴婢不敢。”
“你还有什么不敢的！”
太后一挥手，就连那个为太后按着太阳穴的宦官也退下了。
“初次见面的时候，你这丫头以“我”自称，全然不怕哀家，怎么现在求饶的时候，就一口一个奴婢了？”
“初入宫廷，奴婢不知太后身份，自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。可自从出了朝月这件事之后，奴婢便觉得，大夏皇宫，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，一言一行，自当比从前谨慎。”
太后目光锐利，“无论如何，你这次所犯之事，活罪难逃，来人啊，拖下去，杖刑三十！”
谁都不喜欢自己被愚弄的感觉，太后也一样。
杖刑三十是什么概念？
中御府的掌刑人下手一向狠辣，杖刑三十，相当于只给她留一口气。
濒临死亡，痛苦极致，却依旧活着。
这要是别人，必然落得个杖毙的下场，只是太后对她一向有好感，这才开恩留了条命。
“轰隆！”
又是一道惊雷劈了下来。
白弯弯被侍卫们带到了门口。
她扪心自问，落得今天的下场，难过吗？
当然难过。
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，她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得更好。
雨水在云层中积蓄已久，这一刻，终于再也绷不住了，雨哗啦啦的落了下来，下得如此猛烈。
在这场今夏难得一见的暴雨里：
沈重青赤足站在浮屠塔顶，始终凝视着漱石居的方向，青灰色的僧袍已经湿透。
容辙端坐在一顶撵轿之中，安逸，舒适，无风，平稳。全然不像行走在暴雨中。
风很大，就在白弯弯跨出门槛的时候，一直在外等候的笑笙默默伸手扶了她一把。
一道闪电劈下来，如同白昼的短促时间，白弯弯手腕上的沉香佛珠串陡然断裂，沉香木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。
一半落在屋内。
一半滚落屋外。
太后的瞳仁瞬间凝滞，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些跳动在屋子里的沉香木珠。
眼前的这一幕，与几十年前小皇子夭折那天的画面重合。
她想起那串沉香佛珠，经高僧开过光，起先是她戴在小皇子稚嫩的手臂上保平安的。
小皇子夭折那天，也是一个雷雨天。
这串佛珠，也这样无故断开，散落一地，像是一个噩兆。
如今这噩兆重现，令这个尊贵年迈的老者情绪有些失控。
“给我回来！”
太后跌倒在地，模样狼狈，“不打了，不打了，我的孩子，到母后这里来，让母后看看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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